天恩浩荡
作者 魏光寿
上世纪八十年代,几乎每个暑假,我都去排湖休闲避暑。
出了红庙五队 (康家台) ,就是湖滨外平旷的田野,沿着排灌河堤前行一两公里,就到了大湖嘴。
隔着黄河 (为防止周边围湖造田开挖的约60米宽的河道) 招呼一声,对岸友人便将泊在河边的木船摇过来接我。
太阳才升起不久,温度却不低。河面上的水气,像断断续续的柔丝奔阳光而去。登上湖岸,大堤两边高大的垂柳遮天蔽日、荫凉宜人,较之烈日之下,简直冰火两重天地。
参差拂动的柳枝,像千万条碧绿的绸缎在翩翩起舞,又似多情的绿衣少女,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向你致意。说她无心却有人味,道是无言却能传情;纵然无眸,竟百般妩媚;她对你频送秋波,不是人精,却有仙韵;在我看来,堪称柳仙!唐代唐彦谦有诗赞曰:
绊惹春风别有情,
世间谁敢斗轻盈。
楚王江畔无端种,
饿损纤腰学不成。
大自然的造化惊天地、泣鬼神,楚王嫔妃纵然饿死也达不到纤纤体态、风情万种的境界。
脚下,满地小草因肥沃的土质而绿得流油、青得逼眼、娇得心醉;红的蓝的黄的紫的花儿并不张扬,每一枝都是自然的恩赐,毎一朵都是大地的精髓,毎一瓣都是草根的明眸;她们天真无邪的望着你,朝你点头致意,温婉的对你相视而笑,无私的为你奉献氧气!
柳仙袅娜,百卉亲昵,目不暇接。正陶然于堤上花草,孰料清风挟着荷香扑鼻而至。转身凝视,千顷绿荷红莲点点,而荷叶荷花的芳气却令人鼻息生香。
密密匝匝的荷叶,你挨着我,我依着她,从湖心一直挤到岸边;深绿隐退、浅绿攀升,昭昭绿荷承接阳光雨露、为莲藕输送养分;高高低低、重重叠叠、层出不穷的荷叶,那是只争朝夕的接力赛、是芸芸众生不息奋斗的缩影;否则,哪来红而不烈、艳而不妖、美而不俗的莲花?
得到新荷直供的乳汁,莲芽不负众望,从泥底钻出,在水面探头,倚着她的荷娘,矜持的开启柔红小嘴,次第绽放纤尘不染的花瓣;圣洁的瓣底,细柔的蕊丝擎着柔黄的花蕊,那是仙子的芳容初现;明眸皓齿下天真无邪、灼灼照人的神采,教人神往于醉我化我的空灵境界!
宋人宋志逊感叹:
团团堤路行无极,
一株一步杨柳碧。
佳人反覆看荷花,
自恨鬓边簪不得。
那是爱而戴之的无奈。于我,则有敬而效之之难。
北宋周敦颐盛赞莲之品格,尊为君子、奉为楷模。而我,却把她们当作不可或缺的朋友!
作为凡夫俗子,若能从植物身上得些启示,也可提升情操,做个脱俗之人。
“魏老师,看莲花做什么?趁露水未干,下湖吃莲蓬、钓鱼去吧。”
湖管会的朋友喊道。
接过钓鱼竿,上了采莲船。
已经一年未登莲船了,小心翼翼的一脚踏上,仍似当初不住的摇晃。却不料慌乱之下,手里的竹篙碰到一株绿荷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荷梗上部折断,立马渗出乳白色的汁液来——说它是乳,却比乳汁更稠更粘,那是她积天地灵气酿成的生命精华,是为水下之藕、水上之莲专供的乳汁;泥中的藕断了她,会干涩僵硬、熬不烂、煮不熟;水上之莲缺了她便营养断链、很快萎缩。
断茎处的乳汁点点滴滴掉进水里,犹如一团团浓缩的烟雾往水下沉坠。人为的让一枝荷叶不能完成她的使命,我感到莫大的过失。
追悔莫及,凝视良久,谢罪而别。
仄仄的莲船,两头尖尖的,坐在船中撑上一篙,在荷丛中轻飘飘的,较之李白“轻舟已过万重山”的惊心动魄,这荷丛泛舟倒是既有飘逸的动感、又有安稳闲适的快意。
穿行于绿荷红莲之中,尽情吐纳浓郁的荷香,身心似乎也变得纯洁了许多,难怪王母娘娘乐居瑶池!不过,在这里,凡人也可以感受仙境的雅趣。恰似明代庞嵩之言:“花神为我宾,我做花神主。”
蓝天白云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之间,一把把绿伞擦身而过,一团团红绣球时不时砸中额头;我深爱这些红颜,可不敢娶她、不忍摘它。叼子鱼前护后拥的一路相随,倒也凑合上“鱼 戏莲叶间”的一景;掬一捧荷下湖水,那是纯天然清凉的荷叶汤,燥热的肺腑为之浸润,从体内到肌肤,整个躯体顿时轻松开来。
迎面两个小碗似的莲蓬,绿中微黄的外表,胀鼓鼓的莲房,凸出于碗面的莲头有如情人的眼睛,她向你频频颔首,心甘情愿地投入你的怀抱……
取下一粒,褪去绿皮,便是玉洁的莲米;牙尖所及,脆生生鲜嫩可口,甜滋滋沁入心脾,在肠胃中八方辐射;刹那间,只觉得每一条血管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,每一个毛孔里都有蚂蚁在跳……
湖心,凫鸭嚣然、鸥鹭啁啾、仙鹤翔集,物阜而鸟乐!
眼前,垂柳、野卉俯仰生姿,绿荷、红莲诗意盎然,满湖野趣怡人;彼岸,中稻扬花、晚秧青翠、满畈稼穑,均是生命源泉!
植物不仅为我们源源不断地提供氧气,而且前仆后继地支撑我们的生命!
作为农民的儿子,我深有感触:田夫虽然靠劳动求生,但哪一种土产不是老天爷对人类的赏赐?哪一种食物不是充实我们肌体和祛病延年的珍奇?哪一天哪一刻不是老天爷在赐予我们生活的美好?
感恩,不仅仅只对施惠于我们的人,更多的,应该是那些跟我们朝夕相伴或未曾谋面的无私惠我之人、之物!
感恩,能让你的体魄与情智正常发酵、快速成长!
-----具有圣洁的灵魂,才有卓越的成就。
魏光寿,男,67岁,湖北省仙桃市人,从事教育工作三十余年。多次获“跨世纪” 杯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指导奖;参加全国首届校园诗歌散文写作征文大赛及第三届“黄河杯” 、第五届“滕王阁杯” 文学艺术作品大奖赛均获奖。
爱好文学与写作,笔名顾荪。业余作品有诗、词、散文、电影剧本、寓言故事、单口相声、时事评论等 (部分作品见“新浪博客•顾荪”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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