弗罗斯特:带着“编织物”前行

弗罗斯特
2025-07-14
来源:中华作家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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罗伯特·弗罗斯特(1874-1963)



弗罗斯特:带着“编织物”前行

董洪川,王庆/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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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56611日,弗罗斯特先生在科尔比学院毕业典礼上发表谈话,与此同时,该校授予他荣誉法学博士学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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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:到毕业止,在娱乐和完善自我之间,你们始终都以完善自我为重。如果你们读研究生继续深造等,情况也是一样的。你们应集中精力完善自己,不要沉溺于娱乐。


但是当你们走向社会,重心将转移到娱乐。让你们愉悦的事,足以让你们进步。我们谈论得如此多的成人教育,依我之见,更多的是娱乐而不是其他。


此刻,谈到从今以后对你们的期望——假设现在你们已完成学业;假设人人如此——我对你们的期望就是,从曾让你们晕头转向的各个学科、各门课程中,创造一些娱乐——把那些学科、课程踢到一边,只求个笼统的认识,不拘泥于细节——努力实现自己的期望。


将你们自己设想成尼赫鲁先生,他被困监狱却写成了伟大的世界史。在没有卡片盒,没有任何参考书的情况下,他完成了世界史的编写。这部作品你们或许读过。还有汤因比先生,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,不知道他是否使用卡片盒以及其他工具。但是不管怎样,他综合了自己的所有知识,将它们融会贯通,再大刀阔斧地删減,以筛选掉对他的目的无用的部分。这就是我所说的“不拘泥于细节”的含义。


不是“不学无术”。你们知道,这个词语意义不同。不是“不学无术”,而是“不拘泥于细节”。不拘小节的意思是不要拘泥于你的谈话或者思想中的琐碎之事。


我的意思是,你们已经选择了许多兴趣爱好以自娱自乐。让我们这样来看吧。在很多事情上,你们都还没有做好决定。当然我想,有些你们还是有决定的。我现在的这个年龄,也有一些决定,虽然不多。我并不感到困惑。我把一定数量的事情当作未完成的任务,时不时拾起来继续完成它们。


用女人的话来说,这就是“编织”。一位女士总要随身携带——(她就应该这样。)——八到十件编织物,时时续编。这就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。好比你们此刻已经挑选,或者说得到,八到十件事情伴你继续前行,你们将在空暇之时完善它们。


比如物种的起源,它是个永恒的话题。该话题由于一项人类下颚的考古发现近来再度被人们提起——(我相信这项发现距今大約有八十年,但这个下颚最近才走进公众的视线)—一这是个有趣的小下颚。人们很有可能据此做出推理,人类压根就不是起源于狼或猴子。我们起源于孤猴,那些长着大大的澄澈的双眼的动物。那或许才是我们的祖先。


这个话题还会继续,我并不想去下结论。那就是我的编织物,我未完成的事情。我将一直思考下去。另一件我坚持不时拾起,断断续续编织的事情是,灵魂的不朽。


编织并不意味着改变自己的观点。它意味着在某个话题上获得或持有一个想法,听到或倾听一个理念。这个想法或理念有时让人忍俊不禁,有时颇有深度。


有一天,一个朋友非常悲伤地对我说了一番与此有关的话:

“随着我越来越老,能在这个世界上游乐似乎就更显幸运。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?因为在天堂我有更多的陪伴;我如此多的朋友都已经到了那里。”在一个话题上持有想法,这就是我要表达的意思。


另一个想法,不如上面那个令人触动:“为什么祖母最近如此热衷于《圣经》阅读?”有人说:“为了人生最后一场考试,她在临时抱上帝的脚。”


你们独立思考,补充新的想法,丰富话题。这话题,你们看,就再一次被拾起了。


下面是我最想多谈一点的话题,“梦想”。我不知道你们在学习中有多少次偶然碰到这个词,我是一直碰到它的——在公开场合,在评论中,在其他一些地方——说是曾经有个梦。每次都是这种语调,仿佛梦想从未实现或没有很好地实现。


曾经有过一个“梦想”。一首诗这样写道:


因为每个时代都是一个正在失去的梦,亦是一个即将诞生的梦。


那么眼前的问题是:“什么是时代?一个时代有多久?我们的梦想,美国梦——我想德莱塞认为那是一场“美国悲剧”——那个梦完结了吗?我们现在拥有新的梦想吗?


或者说宪法是形同虚设的吗——它正在消失,正在我们的注视中衰败,并变成另外一种什么东西吗?他们称它为“活着的文件”,这意味着他们想要怎样对待这代人,就可以怎样来操纵它。这是一种危险。(......


我的很多朋友都认为,自己在梦想中受挫是很正常的,恰如亨利•亚当斯一样。这个家伙!他对梦想破灭的描述比德菜塞更加丰富,因为他对文字的处理更加敏锐,更加优美。


但他为自己梦想的幻灭找到了充足的理由。他让一切都有教育自己的机会。他给过哈佛大学这样的机会。他给过美国机会。他给过世界机会。他给过上帝机会。你不得不承认他在某些程度上是孺子可教。但是它们统统不能教育他。美国辜负了他。


好,现在你们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。有人告诉我:“我认为美国梦从没有实现过。它只是被“物质化’过。”你们看,它像个幽灵或是什么的。


“物质化”是个危险的词。去年一次出国走访中—一往南的旅行,到达南美洲——在一次会议上我听到的全是那样的指责——那种对我们、对世界的担忧——即美国梦只是被物质化了而已,而且是粗俗的物质化。


当然,我在这里不是要替你们下结论。我只是提供一件编织物让你们继续发挥。


我来说说如果我是你们,我会怎么做。现在,既然最高法院要在联邦和联合之间做出选择,我会回头读一些“联邦文件”我会做个回顾,看看这是谁的梦想。只要花上充足的时间,所有答案就摆在了眼前,不言自明。


那是乔治•华盛顿的梦想吗?是托马斯.杰斐逊的梦想吗?是托马斯.潘恩'的梦想吗?是古文诺.莫里斯”的梦想吗?


那些人都曾思考过这个问题,而且还发生过冲突。


至于我,我来告诉你们这件编织物我已经编得如何了——(我还没完工,它仍然属于未完成的事。)——在我看来,离这个我认为的梦想,兴许还仍然是我们现在的梦想,最近的人士,是麦迪逊。在“联邦文件”里,读读麦迪逊部分,看看他对未來的梦想是怎么看的。


未来的梦想会是怎样的呢?沿此思路继续思索—一用上谚语里“想”的意思一—:“你还得想一想”,你们明白吗?我还得想一想。这就是我的意思。你们就得有这些事情去琢磨。


我认为托马斯•潘恩的作用非常小。两天前我与一位托马斯•潘恩的支持者在一起时,他说:“全是托马斯•潘恩的梦想但是,并非如此:至少我不认为如此。我读过托马斯•潘恩的许多作品,对他的思想有比较多的了解。他认为,人与人之间是兄弟关系,与此相关的某种思想已初见端倪,势将点燃整个世界,席卷全球。


于是,他为此急急忙忙前往法国。事情的结果我们也知道。法国人爆发了一场革命。他们有过四个共和政体—一更别提三个到四个的君主政体——自革命以后。就算他们有梦想的话,这梦想也是让人非常疑惑的。


另一件事情我得再次提起——(我不想在此事上表现得很武断)——是关于自由和公平。不久前我意识到—一就是在刚过去的几天里——我拥有的公平越多,我拥有的自由就越少。

这两样东西此消彼长。


如果一方稍微倾向于自由——进取的自由,坚持自我的自由,获取的自由,成功的自由——那么另一方就会带着一种同情弱者的语调登场,说:“我们不要让任何人往前走得大远。让我们来推行《谢尔曼法》'或者其他什么,避免一些人过度富裕。”这就偏向于追求公平与博爱。


有好多年我都没有意识到过这一点,不知道当我拥有更多的自由时,就别期望获得更多的公平——如果我们都有自由,就会有人把我打倒然后超过我。(如果他有能力,我愿意被他超越。)


只是开个玩笑而已——就此打住吧——我的主题是,你们明白,编织——未完成的事情——许多件编织物;半打或者一打。我也不知道有多少,我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。我谈了两三件事情,仅仅是为了启发你们有什么可以拾起,然后继续前行。


你不必为此困扰而夜夜不眠。如果因为喝太多咖啡而彻夜难眠,你不妨从中随意选一个话题来思考。但你不必专门为此通宵不睡。


或许你处置这些没有完成的事情的最好的方式,并不是你为之绞尽脑汁。你随意想起时,再想想。有的时候你也可以想些有趣的事情。


例如,我记得有一次我想到每个人生来就是一样的有趣。


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进步。同样,也可以这样来说:人生来都是一样的荒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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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1961105日,于希尔学校:


我在一个学校教书的时候,常常寻思着怎样找到诗歌的关键。现在我觉得这种寻找是错误的:什么是诗歌的关键呢?是抓往后控制它的东西吗?

我认为没有必要去刻意寻找。我觉得你们已经有自己的把握。你们当中尚未发现诗歌和韵律是多么富有魅力的人一定只占少数。你们知道对句、节奏和押韵的魅力在哪里。

有时面对大学新生班级时,我就想知道,在开始探究诗歌前,他们当中有多少人是以这种方式最初走进诗歌的。

我曾经试着找到答案:如果他们是在家中接触诗歌……

作为一名教师,我总是在想:我能教给他们把握诗歌全都内涵的关键是什么?我认为最好的把握就是节奏、对句、美词和佳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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