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第四届“相约七夕”全国爱情文学大赛】参赛:叶长贵

叶长贵
2022-07-24
来源:中华作家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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蜂蜜情

叶长贵


    现在,市面上的蜂蜜比比皆是,已经成了平常之物。然而,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蜂蜜却像黄金一样的罕见。要想拥有它,一般人家几乎是不可能的。于是,蜂蜜就成了连接某种情感不可缺少的纽带。

    我第一次品尝蜂蜜,是五岁那年,和母亲一道去大舅家过中秋节。午饭毕,长我十岁的表姐秀,她牵着我的小手,就向邻居琼的家里走来。

    琼比秀长一岁,她身材高挑。见我长得很乖巧,她走出门将个子矮小的我抱起,并拉了秀一把:“走,到我房间里去耍。”

    琼的闺房,大约六平方米。两片玻璃瓦下,除了一张木床,一张写字台,就只有一个小凳子。她与秀挨坐在床沿上。我偎依在她的怀里,像个很懂事的婴儿:静静地欣赏着她闺房里的一切什物;静静地聆听着她和秀摆龙门阵;静静地感受着她那小山般凸起的胸的酥软;静静地享受着从她衣服上散发出来的芳香……末了,她将我轻轻地放在地上。在我的小脸上狠劲地亲了一口。说:“小弟,姐给蜂蜜你吃哈。”

    我看了一眼朝我含笑示意的秀,无声地点点头。躬身:“琼姐,你真好!”

    琼朝我嫣然一笑。转头,她从写字台中取出来一只玻璃瓶子。启开瓶盖,她拾起桌面上的小勺子,从瓶子里舀出一勺子膏状液体来。将之递上,她指着床脚边的小凳子。说:“你坐在这儿,慢慢吃,我和你姐出去一下,马上就回来。”

    我“嗯”了一声,向她们挥舞着小手。目送她们出了门后,我才在小凳子上坐下来。将小勺子靠近嘴边,伸舌头舔了一下。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,忽然贯穿我的舌尖神经:甜,甜得沁人心脾!

    我第二次欣赏蜂蜜,是在三十五年前的那个盛夏。那是星期六下午,我和几个同学一起从县中学回家背伙食。刚走进镇子,我与琼在邮电局前面再次不期而遇。一阵热忱寒暄之后,我才知道,琼早已继承了她爷爷的事业。


    琼的爷爷,是方圆百来里有名的老中医。早年,他一心想把自己的精湛医术传给唯一的儿子,怎奈儿子对医学没有丝毫兴趣,他后来去当了铁道工人。一阵长时间的叹息之后,老人把希望就寄托到了仍然是独苗的孙女琼的身上。

    开初,琼一点也不理解爷爷的苦衷,她只想上高中,读大学,当老师。后来,她不忍心看到爷爷那副颤颤巍巍、低三下四求她的可怜模样。初中毕业,她就答应继承他的中医事业。虽然如此,每每见着同龄人背着书包出现在诊所门外的大街上时,她还是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。此刻,听到我的同学,他们说我是高中尖子班的尖子生,她就肃然起敬:“小弟,请你到我那个小诊所里去坐一会儿吧!”

    刚刚走了二十多公里的马路,我正口渴,身上又没有钱买水。于是,我愉快地接受了琼的邀请。

    琼的诊所,位于镇子的中部,一共两间房子。左边这间是门面,三十来平方米。右边与之面积等同的房间,从中间用竹笆隔成了两间:前,储藏室。后,卧室。

    诊所大堂的墙壁上,悬挂着一幅老人神采奕奕的肖像。于是,我见异思迁:“姐,爷爷和伯父伯母,他们都还好吗?”

    琼伸手接过我背上的背篼,她的凤眼潮湿:“他们都过世多年了。”

    我赶紧致歉:“姐,对不起,我……”

    琼将背篼放在一个角落里,她抬头朝我微笑:“不知者无罪,请……”说着,她向我打了一个进寝室的手势。

    一张木床,一张写字台,一只小凳子,仍然是琼寝室里的全部家当。竹席铺就的床里边,一张绸子面料的石榴花被褥的被子,像一位老战士一样叠的那么方正。被子上,整齐地摆放着一只牡丹花枕头。深吸一口气浓郁的香气,我就微笑:“姐,你还是这么平民化了啊!”

    琼淡淡一笑:“一个人,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呢!”说完,她招呼我在床沿上就坐。转身,她首先递上一小杯温开水,然后送上一大碗凉凉的蜂蜜水。与我并肩坐下,应我之问,她就聊起了秀和她自己的事情。

    秀十九岁那年,经别人介绍,她远嫁重庆某地。去年冬天,她死于肝病。之前,琼与三个男人先后谈过恋爱。因为情趣、志向都大相径庭,她与他们已经分道扬镳。时下,她决定暂时不再找男人。

    喝过琼那碗甜甜的蜂蜜水,我顿觉心神舒爽,活力四射。带着那份感激,我由衷的劝导:“姐,人无完人,你的要求就别那么高,遇到合适的,你……”

    琼执着我的手,她打断:“合适的,就在眼前啊!”

    我惊恐万状:“姐,你……”

    琼紧紧地抱着我的腰,她在我的脸上,近似疯狂的亲吻。良久之后,她放开我:“当年,我就看出你是个人才了。所以,今天,我不为难你。往后,你就继续好好地读书吧!”

   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……


    今天,我去给九十六岁的大舅祝寿。在宴席上,再次意外地见到了琼。

    我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,琼请大舅到家里来说过她想与我要好的事。当时,我跃跃欲试,父亲却嫌弃她与我的年龄相差太大。第二年秋天,她出所有人意料的嫁给了镇子上一个养蜂人。他叫奎,是个五大三粗的莽夫。一年多后,她生下了一个叫“梅”的女儿。此时,虽然她年过花甲,但她的整个容貌,仿佛三十来岁的少妇那般的光鲜亮丽。席间,得知我近来干咳,痰少且黄、粘稠,失眠……她就说:“等一会儿去我那里一趟,我保证你药到病除。”

    我的心里不以为然。脸上,我却挤满笑容:“姐,什么药这么神奇啊?”

    琼抿嘴一笑: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
    人家不愿意直说,我也不好强人所难;她如此盛情邀请,我也不好不识好歹。


    三十多年过去,琼那个小诊所,早已变成了“医药有限责任公司”。现在,有六女五男十一个员工,帮助她打理公司里的各种业务。她的住房由原来的十多平方米,变成了一栋占地面积两百多平方米的两楼一底的新式楼房。她的寝室里的陈设,一改过去的单调和粗犷,各种高档的仿古家具,各种新潮的电器,它们都显示着女主人的富有。因而一走进门,我就竖起大拇指:“姐,你太能干了,太了不起了。”

    琼一脸怅然:“这些东西,再好有什么用呢?晚上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”说着,她给我捧来一杯凉开水。

    接过杯子,我轻呷了一口。将它放在旁边的茶几上,我关切:“姐,姐夫和侄女,他们去哪儿了呢?”

    琼朝窗外远方的小土丘看了一眼,她用香帕轻拂了一把湿润的眼角。回身,她请我在靠近窗边的沙发上落座,并挨着我坐下来。看着我,她无比感伤的说:“奎,在梅三岁那年的冬天,因车祸就去世了。梅子去年夏天,她跟着丈夫去美国定居了。”

   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难过:“姐,对不起啊,我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。”

    琼拍了拍我的肩膀,她微笑:“不怪你,想爱的人不得爱,这就是我的命。”

    她遇到什么麻烦了,她到底爱的是谁呢?我在心里问自己。我几度张嘴想问个明白,但都没有说出口:那档子事,是我这个外人随便可以问的吗?沉默了片刻,我直转正题:“姐,请你给我看看病吧!”

    琼颔首。她认真地观察了一阵我的面容,叫我张开嘴,看了看我的舌头,问了一下我的饮食、二便等情况。转身,她从橱柜里取出来四只等大的玻璃瓶子。

    玻璃瓶,是呈棕色的。闻到浓郁的蜂蜜香味,我突然增大眼睛:“姐,我要的是治病的药啊!”

    琼嗔怪的白了我一眼,她就侃侃而谈:蜂蜜味甘性平,归脾、肺、心、胃、大肠经。蜂蜜具有滋阴润燥,补虚润肺,解毒调和诸药的作用。常用于肺燥、咳嗽、体虚、肠燥便秘、口疮、水火烫伤、胃脘痛,还可以解乌头、附子之毒......最后,她指着面前的瓶子说:“这些蜂蜜中,含有与人体血清浓度相似的铁、钙、铜、锰、钾、磷等无机盐,多种维生素和无机酸。所以,蜂蜜又是血清之王!”

    站起身来,我握着她那软如棉条的手,激情澎湃:“姐,你真是才貌双全哟!”

    琼把头靠在我的胸脯上,她的泪水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:“可是,你不爱我啊!”

    我大感意外,横身一阵颤栗:没有想到都过去数十年了,她对我还念念不忘!随即,我像当年她抱着我一样,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,心里一阵前所未有的绞痛……


叶长贵,遂宁市作家协会会员。从事写作数年来,在《川中文学》,《文化遂宁》,《巴蜀周末》,《大美安居》,《渑池会》,《天涯诗刊》,《昆明日报》,《贵州日报》等刊物,以及全部各网络平台,征文大赛平台,发表了数百篇散文,诗歌,小说。其中,诸如:《朽株的心声》,《灶王爷的梦》,《后沟落叶情怀》等数十篇作品,获得优秀奖,三等奖,二等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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